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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择喜反思了很久,他想自己既然是一个流氓,那么自己就一定有很多流氓的特征,还干过很多只有流氓才会做的事。可是他想了很久也想不到,他认为自己诚信经营,与人以善,别说打架斗殴,和邻居都没点口角,实在是够不上标准。其实这是王择喜的糊涂,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事情,要不然就凭他午夜裸奔、勇闯大红门这一点就能遗臭万年,光耀流氓界了。

王择喜认为流氓就应该有流氓的样子,如果自己以前没有做过什么坏事那么现在不起来也不晚,不能辜负大家叫他一声流氓。他决定要干一些事情。说到底王择喜还是太笨,想来想去决定要从大红门下手,以此为突破口,做一个名副其实的流氓。

王择喜原先并不是流氓,红霞也很受大家的欢迎,但是现在局面发生了变化,与原先完全不一样了,这一切都要怪王择喜的那一句去你妈的,这一去去出了很多鸟事(王择喜自己说的),去出了很多问题,可惜王择喜自己完全没有能力搞定他。有的时候老牛会公开说自己一定要狠狠地戳王择喜的屁股,他说王择喜这个人简直是不要脸,就拿他那匹杂种马来说,生的就是一副不要脸的样子,经常在街上尾巴一撅就拉出马粪来。这算是好的,毕竟马粪也是一种能源。它腹下那根马鞭经常毫无根据的撒尿,而且尿量极大,往往要十分钟才能搞定,这时候王择喜也不会猪尿泡接着,就任由马尿在街上,后来水道工反应说自己作业时经常会被水淹没,刚开始以为是下暴雨了,一闻之下发现是尿的味道。水道工分不出马尿和人尿,以为是自己挖破了厕所里的管道,赶忙往上爬,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一根硕大的鸡巴正在喷水,大吼一声:孽畜!那鸡巴尿得反而更起劲了,水道工又气愤又无奈。王择喜自己呢,他盘着腿,在马背上正襟危坐,一双贼眼瞟来瞟去,打量人家漂亮的小闺女。这是水道工的说法,王择喜自己说他是在复习微积分的公式,所以眼珠子是会动的。

这样一个大伤风华的家伙老牛自然是受不了,总是想尽心思想要惩戒他。但是王择喜每次都坐在马上,老牛跟上去也讨不到什么好。有一次老牛摸着铁棍在杂种马的屁股上捅了一下,就像是捅了马峰窝,杂种马回过头瞪着老牛,口鼻前水雾纷飞,意思是说:王八蛋你这是什么意思?老牛虽然凶悍,但是被这样一头恬不知耻的杂种马盯着心里还是有点发虚,他暗中集气,说:怎么?不服吗?王择喜坐在马上,极为紧张,因为当时他还不是流氓,总是想着和为贵,不管是人还是畜生都应该和谐相处,不能有什么矛盾的。杂种马转过屁股,扬起后腿就是一脚,正踹在老牛胸口,老牛哀嚎一声就向后飞出五十米,半天起不来。

王择喜的马踹了老牛这件事是很多人都看见的,按理说交通工具踢了人那肯定是驾驶员王择喜的责任,大家应该很踊跃地去报官。但实际上大家都装作没看见,因为有很多都很烦老牛,平时受到那根铁棍的威慑都不敢说什么,现在看见老牛被狠踹一脚心里都很高兴。老牛自己也把这当做是此生最大的耻辱,也闭口不谈。但是不管是谁,被一匹杂种马踹出五十米心里都会很不高兴,老牛从此就和王择喜杠上了。

后来王择喜的屁股受了伤,他没有声张,镇上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不多。因为屁股受伤王择喜就很少骑马了,只带着猪兄在街上溜达。老牛看见王择喜的屁股终于失去了保护,脸上又展露出那副捉奸样的表情,兴奋地跟在王择喜后面,心想终于能报仇了。

老牛的跟踪能力练得很好,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,王择喜也不例外,但是猪兄显然不是寻常之辈。他甚至不用看,远远地就感觉到了身后有人鬼鬼祟祟。老牛也没其貌不扬的猪兄当回事,摸到王择喜身后准备报仇,猪兄斜着眼看着也不出声,因为显然一切都在它的掌握之中。老牛心中愤恨,下手自然极重,简直是用了全身的力气,大吼一声捅了上去。铁棍前段轻易地刺破了王择喜的裤子,携带着巨大的动能撞在王择喜屁股上,王择喜爱哎呦一声就向前趴到,回头说:你神经病啊?老牛本该是得意地笑起来,可是他又发现现在的情况没什么好笑的。王择喜的屁股一层一层贴了数不清的膏药,缓冲系数极高,铁棍压根就没碰到肌肤,也没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,相反,那些膏药都是货真价实的狗皮膏药,黏性极大,老牛的铁棍经此冲击竟黏在膏药层中。这让老牛颇为尴尬。

王择喜说:你赶快把棍子拿开。老牛试了拔了拔,根本拔不动,他用上了另一只手,摆出拔萝卜的姿势,憋红了脸也无可奈何。他说:对不住啦,这棍子好像黏住了。王择喜急了,大叫这怎么能行,你快想想办法。老牛说:要不然我在你屁股上浇点开水试试?王择喜大怒:瞎扯,这样能行吗?两人折腾了很久,也没有想到切实可行的办法。这又说明这两人都不太聪明,因为猪兄就在旁边冷眼看着却没有一个人想要去问问猪兄,这就叫自持聪慧。猪兄有喜欢出风头,要是没有人问它的话他是不会有任何表示的,尽管让他们自己折腾去。后来没办法,只好让老牛跟在王择喜后面跟着,用手抬着铁棍的另一端。这种姿势当然是非常不舒服,因为两人都没有抬轿子的经历,相互之间配合也不好。要是距离大了就会拉扯到王择喜屁股上的伤口,他就会哎呦一声叫起来;要是距离近了铁棍简直就要捅进王择喜的肛门,好在王公的肛门括约肌久经考验极为强悍,所以他尽量让两人靠近一些。

这件事最好还是猪兄出面解决的,王择喜趴在床上,猪兄跃上他的背部,往膏药上吐了一些口水,膏药便尽数熔化,铁棍得以解放。双方都松了一口气。经过这件事老牛便对王择喜心生忌惮,不敢再随便就戳他的屁股,害怕自己的铁棍就像套了去;而王择喜却更加地敬重猪兄,也不再质疑猪兄口水之神威了。

王择喜现在是知道自己是个大流氓了,但是一个流氓该是什么样子他一点也不清楚。这主要是因为王择喜的自我认知还不够,换句话说,就是他内心里还没有真正认同自己是流氓这个事实,他只不过是听见别人这么说,然后心里想: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!组织上是痛恨这种人的,因为他们往往阳奉阴违,嘴上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,经常做出一个不好的事情,很头疼。就拿王择喜来说,后来组织上的观察员问他:你知道你是流氓吗?

知道啊。王择喜随后答道。

胡说!观察员怒斥道,你根本就不知道,你看答应得像嚼萝卜一样,仔细考虑一下——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!王择喜心里有数,这是说自己承认的态度不对,而答话无关内容,所以他沉默了半响,以克娄巴特拉悼念凯撒的语气说:没错,我知道我是流氓。观察员这才勉强满意。

要一个人真心诚意地承认某事,这是组织上的本领,也是他们的乐趣所在。因为如果一个人让另一个人真心实意地承认了某事,那这就代表着前者强奸了后者的思想。拿王择喜来说,王择喜从小到大都认为自己是三好青年,一直以这样的标准要求并评价自己,有时在合同上签名写的也是——三好青年王某。可是后来突然有一大群人跑过来指着他说:你这家伙就是一流氓,呸!王择喜刚开始的确接受不了,但是组织上很有办法,他们发动群众,制造舆论。王小波说一个人做事百分之九十的工作就是制造舆论。组织上制造舆论得心应手,这倒不是说组织上恶意败坏王择喜的名声——一个流氓有什么名声好败坏的呢?——只是组织上想要营造出王择喜是流氓这样的舆论环境,好让王择喜早日茅塞顿开。

邯郸人说三人成虎,那是因为战国时期的媒体还不发达,没有广播报纸电视机什么的,群众之间走动也少,所以消息传不开。宋朝就不一样了,不仅有小众报纸还有彻日的吃菜会,消息就像禽流感一样传播的极快。如果当事人生活在这个圈子中,那威力就更强啦!强到王择喜老老实实地承认了自己是流氓。

这件事不仅需要组织上的工作,同样需要王择喜本人的配合。如果王择喜很硬,咬定青山不承认自己是流氓,那谁也拿他没办法。这样的事情同样存在两面性:王择喜可以嘴上承认自己是流氓心里却依旧坚持自己是三好青年;同样也可以嘴上说自己绝够不上流氓,但是心里暗自泛起了怀疑:自己真的是流氓吗?在我看来,后一种情况才是最坏的。所以当我听见有人说我不要脸或是像王择喜那样的流氓时,我一定会谦虚地承认他的指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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